曹洪蔚的短篇小说集《家园》收录了他最近几年创作的14部短篇小说，作为一个“60后”作家，他对于故乡豫东平原当然会有浓郁的家园情结。不过，在这部集子里，他克制住了抒情的冲动，而是从问题意识出发，带着“小说介入现实”的理念，联系现实生活的蝶变，推出了问题系列小说。因此，从小说类型加以判断的话，曹洪蔚笔下的这些小说，可以归类入“问题小说”类型。每一部作品，皆聚焦一个比较突出的社会问题。这些问题呈带状分布，恰恰比较集中地反映了当下社会因城乡结构松动、经济改革深入所产生的困扰社会的具体问题。如同詹姆斯•伍德提及的那样，小说是距离生活最近的事物。

　　也正是因为问题的聚焦，使得小说带来的思考是双重的，一方面，作家在处理这些社会矛盾之际，持有严肃的立场和系统性思考的特征。伏尔泰曾指出，一切严肃的沉思皆来自生活这个深不可测的东西。另一方面，当读者放下小说集子，也会在心中升腾起诸多问题意识，即这些问题从何而来？又该怎样得到合理地解决！

　　问题小说作为现实主义深化的一种路径，它直笔书写现实，不回避具体的矛盾，也不回避因为问题而产生的负面因素。这也使得《家园》这部小说集子，拥有了两个突出的特征。特征一就是当下性极强，因为小说所反映的问题与每一个读者都不隔膜，亲戚朋友四方八邻中，总会发生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，这些问题又决定了具体人的悲欢离合，每每听闻，易让人扼腕而叹息。特征二则是，每一个聚焦的问题都带有普遍性，也符合了文学由个别反映一般的规律，同时形成了典型化的文学叙事。曹洪蔚笔下的问题小说与五四时期的问题小说，存在着很大的差异。五四时期的问题小说往往关注的是青年的未来、婚姻恋爱的自由、民族的前途等问题。而曹洪蔚的问题小说则是直指社会现实，有着问题照亮现实的总体特征。

　　在艺术表达层面，小说与地方方言、口语有着天然的亲缘关系。地方方言与口语不仅给予小说表达以力度，而且也构成了个性化、风格的显性内容。《家园》一书中，地道的豫东方言比比皆是。像扎壮、谷堆等词语，民间性和乡土性皆很突出。隔着一条黄河，在黄河以北的豫北地区，刘震云小说中的方言、土语经过影视剧的改编，一时风靡，作为对比，豫东地区的方言俚语与豫北尽管有所区别，但是内蕴的味道则是趋同的，除了形象性之外，还具备了动作性、幽默感突出的一面。此外，在小说的细部呈现上，《家园》里有不少作品，对吃食做了细致的刻画，诸如荆芥托的做法，咸鸭蛋的腌制，这些关于吃食的细节，为小说调和了另一种风味。恰恰也是作家日常生活趣味的某种投射。

　　当然，《家园》一书在艺术处理层面并不完美，在两个层面还存在瑕疵。一个是景物描写为表征的环境书写与人物的性格塑造、心理活动的刻画还存在没有完全融合的问题，说明作家并没有完全贴着人物去写，嵌入情节流动上还不够自然妥帖。另外一个层面就是闯入式叙事使得情节的走向稍显生硬，在故事进程中少了必要的伏笔。

　　马尔克斯曾经说过，真实永远是文学的最佳模式。对于当代中国的小说家而言，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无疑是深广的，这对于他们来说，既是一种机遇，也是一种挑战。

　　（作者为文学博士，河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