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人们衣食住行又离不开商业,国家的坚甲利兵主要也靠商人赋税,刘邦也不得不“开关梁,弛山泽之禁”(《史记•货殖列传》),允许商人“周流天下,交易之物莫不通”(《史记•货殖列传》)。商业,在几千年重农抑商的环境中,像关汉卿笔下的铜豌豆,“蒸不烂、煮不熟、捶不扁、炒不爆”(《南吕·一枝花·不伏老》),倔强发展。
商业者,买卖也。“市”即“买卖所之也”。正是因为有了商业,才有所谓的城市。“北海市”的出现,跟做买卖的广府商人有着直接关系。
中国有三大商帮:晋商、徽商和粤商。广府商人属于粤商的分支,历史上指籍贯为南海、番禺、顺德等地的商帮。广州地区得风气之先,经商风气浓厚,特别是康熙晚年专事外贸的经纪机构“十三行”,培养了大量长袖善舞的商务人才。
北海“道光中成市”(清梁鸿勋《北海实录》),实际上早在乾隆初年(1736年),广府商人就涉足廉州、北海。由于生意好,吸引许多同乡前来。到了嘉庆年间(1796—1820),广府商人在廉州府西门外建了广州会馆。
北海的商业兴起,既有天时地利,更有人和因素。天时地利是咸丰初年(1851年)大成国起义,导致西江的梧州口岸阻塞,粤、桂、云、贵的土货与洋货往来,改由“众水交汇”、通江达海的北海进出。“人和”就是广府商人对北海的青睐。
广府商人看到北海的商机,纷纷抢滩。人多事繁,在中英签订《烟台条约》前14年的同治元年(1862年),广府商人就在北海设立了“办事处”——敬义堂。
敬义堂是广府商帮的“会议之所”——聚集议事的地方。所议的“事”,包括欠债、讨钱、打官司之类,聘请专人作“堂主”,会费按经营规模大小交纳,1905年前后,每年总的会费两千元左右。
广府人在北海和廉州市场如鱼得水,许多行业的“执牛耳者”都是广府人。
府城所在的廉州大典当铺“大生当”为何姓广府人所开,北海大药材店“广济和”老板是广府人。北海几家大的丝绸店,如“孔怡记”“昆纶”“广记”和廉州的“广益祥”也是广府人。蓝靛是当时最重要的出口物资,这种本属钦廉一带农民种植、加工的土产,一位陈姓广府人依赖雄厚财力和出口市场的优势,成为最大的商号。公行是口岸贸易的桥梁,进出口靠它牵线搭桥,不仅掌握着买卖双方的信息,而且还拥有专营权,持有一种或多种商品的特许经营许可证,买卖双方不得绕过公行自行勾兑。北海的公行,像著名的怡兴隆、合和兴等,掌门的都是广府人。
清末北海可以说是七十二行,行行皆有广府人身影。特别是经营杂货的贞泰、亨泰,这两家北海最为有名的大商号也是广府人所执掌。经营的货物品种包括副食、果蔬、腊品、海味、罐头、面粉、酒类、煤油、颜料、纸笔、日用五金,包括寿衣纸宝等,包罗万象,自己办有酱园、油行、酒坊等。
一句话,广府商帮承包了北海市民的衣食住行,掌控着北海的经济命脉。大量广府商人驻足扎根,这才有了日益热闹繁荣的北海口岸,推动了“北海市”的日益壮大。
广府商人为什么如此“剽悍”,能在北海“攻城略地”呢?
当时廉州、北海虽属广东管辖,但毕竟远离省城,风气不开,传统的耕读传家观念浓厚,人们耽于读书做官,把经商贸易视为贱业,觉得有辱斯文,远不如放贷收租光彩。相比之下,广府人舍得吃苦,得风气之先,敢于先吃螃蟹。客观上,外贸大宗商品来自广州、香港、上海等地,他们拥有货源之利,各地都有经商的同行,信息灵通,靠着乡党关系和长期经商形成的信用,可以凭一纸货单的书简或电报,就能调剂货品,互通有无。
清末至民国期间,北海市场的起落兴衰,与广府商人息息相关。民国十年(1921年)之后,随着时局变化,兵燹匪患日益严重,广府商人的江湖地位逐渐下降,本土商帮崛起成势。但人们不应忘记,广府商人对于昔日“北海市”起到的举足轻重的作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