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起来,排骨汤刚刚煲上一会,爸爸就拎着大包小包就到了,一个蓝箱子尤为显眼。箱子的一侧细细密密的戳了好些透气的小洞,看得见几只大小不一的青蟹被棉布线绑缚着,可怜兮兮地待在箱里。
进门,爸爸就直冲厨房,开始杀蟹。他手起刀落,斩蟹钳,拆蟹盖,蟹身分四瓣,拆零件般。等我回过神,这只蟹又被拼图一样“组装”起来,躺在砧板上,只是再也动弹不得了。
妈妈煲蟹汤,生地是必不可少的辅料。“看样学样”,我从冰箱翻出几片生地,洗净,丢入汤中。等排骨熬到半软,汤色变得棕黄透亮,就按爸爸的吩咐,先放蟹钳,后放蟹盖和蟹身,煮开再关火。如此,一锅生地蟹汤就算煮好了。弟弟回到家,已是晚上11点,丢下背包,第一件事就是舀汤,喝上一口,再“啊”的长长赞了一声。
蟹之中,我最钟情的是兰花蟹。有一次,请一个北京小朋友到家里吃饭,我给她做兰花蟹焖豆腐。买的两只蟹中,居然有一只“重壳”!“重壳”的蟹即等待换壳的蟹,掰开其外壳,里面还藏有一只完整的软壳。软壳是可以吃的,贴着软壳的蟹肉饱满滑嫩。卖蟹的阿姨果然没有骗年轻妹仔哦。
我外公很会挑蟹。退休后,经常上街探访老友的他,上街必要买蟹。
外公买蟹不贪大,贪肥。买回来的蟹大大小小的,煮熟了随便拿个大盆装着,就蹲到水井边或是树底下剥蟹。给煮熟的蟹松绑后,最先要面对的是蟹钳。这个部位最硬,得小心把壳一点点敲碎,才能掏出完整的蟹脚来。而扒蟹壳如拆盲盒,是肥是瘦,扒开便知。肥的蟹往往有满满的膏,膏硬且黄,嚼起来香极了。瘦的蟹,让人看着便沮丧。要是遇到“重壳”的就算中奖啦。外公买的蟹,常常有重壳的。吃完嫩壳,再吃里面雪白饱满的蟹肉,真是畅快!
外公去世之后,有一天,舅舅到我家吃饭。爸爸做的汤是兰花蟹煲冬瓜汤,蟹小小的,但很肥。舅舅一边吃一边说:“你挑蟹得我爸真传,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吃蟹的。”他讲的这个“也”字让我都不知道他是要对谁说了。一条条抬头纹像岁月的镰刀一样横在他额头上,越来越像外公了。
网络上流传有这样一句笑话:住在海边的人天天吃海鲜艰难度日。虽是玩笑,但也不假。小时候,我家家境虽然不富裕,但常常有蟹吃。现在,祭祖的主要祭品也不以海鲜为主,多是鸡鸭鹅等。难道是觉得祖宗吃海鲜腻了,不稀罕?
江浙人也喜欢吃蟹,为吃蟹甚至设计出八件工具,有大厨为做一碟蟹膏炒饭,宁愿花很长时间剔取蟹膏。如此这般,雅是雅了,但也烦琐。膏蟹,我们这也是有的。我们这有一种毛蟹,因表面多毛而得名,有很多膏。我觉得这种蟹是与生俱来的膏蟹,不需要特别去挑选,捡大的活的就可以。我喜欢它们身体里饱满的黄,一碰见就忍不住买回来煲粥。毛蟹煲出来的粥软糯香甜,撒点葱花,更香气四溢。微凉的下雨天喝上一口,暖乎乎的,甜丝丝的,真舒服呀。
夏天到了,吃蟹的季节又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