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辰端午前一天，老伴说：“明天是五月节了，是吃粽子、挂艾叶、赛龙舟，纪念屈原的日子。”第二天一早，我上街买了六条三角粽，糯米、黄栗为料，各一半。吃过粽子，到后院采摘了一把艾叶，用红胶带捆成两束，分别挂在大门和后门的门楣上。

　　我老伴说的端午节吃粽子、挂艾叶、赛龙舟，是我儿时家乡廉州的习俗。儿时，每到农历五月初五的早上，我便按外婆吩咐到屋后塘边摘一把艾叶和香茅回家，然后吃过外婆包的粽子，便约上几个小伙伴，到西门江菜市浮桥岸边看扒龙船比赛了。

　　我挂好艾叶，到小区散步，穿街过巷走，挂艾叶的人家不多，三五户而已。散步回家，站在大门的艾叶下，聚神细听，似有阵阵江涛声伴着歌吟声从艾束里传来，悠远但清晰，这是汨罗的江涛声吗？是屈子在江畔的踏歌声么？在我的一呼一纳间，有香气从艾束中溢出，丝丝缕缕，断断续续，闻后气清神爽，这是屈子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吗？如果说是这束艾叶给我的感觉，倒不如说是一种情结罢了。

　　屈子视香料草木为高贵，桂木作梁，佩兰挂墙，檀木作枕，拥兰而坐。我家乡地处南国之南，一般百姓人家，兰芝不易得，香檀不可求，就用香茅艾草挂在门上，用有香气的草本，表达对屈子这高尚灵魂的纪念和敬意。

　　这又是跟挂艾叶有关的事。记得1967年端午节，80多岁的外婆一早就采回艾叶，捆成一小束挂在大门上。十点多时，被逐家逐户检查“破四旧立四新”的街委会主任发现了，他把艾叶撕下，狠狠摔在地上，大声向屋内喊：“曾四婶（我外公姓曾，人称曾四叔）你出来，你是在搞封建迷信，罚你扫三天大街，明天开始。”

　　晚上，我做了个梦，梦见了外婆，满头白发的她，依旧腰板挺直，头发梳得纹丝不乱。“弟弟，今日是五月节，我看到你门口挂艾叶了，你经过街委批准了吗？”我回答后，外婆在大厅竹床上坐了一会，然后起身对我说，她很想吃用黄粟包的三角粽。

　　第二天清晨，我把此梦说给老伴听，两个人不禁唏嘘了一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