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父亲逝去的一年多时间里，我经常不由自主地想起他，特别是在漆黑的夜里。想起他生病时脸色蜡黄的样貌；想起他生病后不敢麻烦我们，小心翼翼地问我们，有空带我去医院吗？他曾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倔强的父亲，但自生病后，他就变得异常的胆怯，毫无主意，像个无助的小孩，乖乖地听我们的建议和安排；想起他临走前的无奈和痛苦，以及眼角那一滴没来得及落下的泪……

　　他走后，他的电话号码注销了，但在我的手机里一直保留着他的号码，以及我与他的通话记录。我舍不得删，每当我思念父亲时我就点开听一下他的声音，听到他的声音，我就安慰自己：父亲还在，他不过是回老家了。

　　是的，去年的清明节我们已经把他带回老家了。只是，我再也拨不通他的电话，再也无法跟他对话了……

　　他现在就静静地躺在爷爷奶奶身边，他又回到了最爱他的父母亲怀里了。他们的墓旁有两棵高大的苦楝树，我记不清这两棵树是什么时候长起来的。它们的生命力极强，每年春天都会开满一树的花，那花朵很小，白色的花瓣，淡紫色的花蕊，它们一朵朵簇拥成团，花香扑鼻，让人陶醉。这两棵苦楝树每天坚守在这里，像一把大伞给他们遮风挡雨，又像张开的臂膀把他们紧紧拥抱。

　　父亲年轻时就在院子里栽了一棵苦楝树。苦楝树木质坚硬，且味苦不易被虫侵食。父亲说等他百年后就用这棵苦楝树作棺木。母亲骂他年纪轻轻就有这个打算，“呸呸呸！乌鸦嘴！”现在，院子里的苦楝树已长成参天大树，一个成年人张开双臂也抱不下，但父亲却未及百年，就匆匆而去。

　　父亲虽未能躺在他栽种的苦楝木里，却有幸躺在了另两棵苦楝树下。愿父亲安息，在苦楝树的幽香里追寻他未了的梦。

　　（作者为北海人，自由职业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