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有时候就是这样,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科学。正因为被上午的晴好假象所迷惑,中午时分,大家又纷纷脱去冬衣,像甩脱了一件件累赘。可好景不长,下午突然的降温让人有点不知所措,大家在瑟瑟发抖中捱着时光,眼见着有学生相互打闹着推挤,大家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挤暖的事情来,你一言我一语的,温馨的回忆就是一股暖流,可以抵御寒冷。
儿时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,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了一样,屋檐下的冰冻条儿倒挂着像水晶帘。因为物质匮乏,我们不得不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:衣服的袖子永远是短的,裤管吊得高高的,露着光光的脚脖子。我们的脸颊、双手和脚脖子冻得泛红,皮肤皴裂着,抬起袖子擦擦时不时冷得掉下来的鼻涕,衣袖粗糙的纤维在脸上的摩擦会让脸生疼!若是跑得太疯不小心摔倒,手脚的疼痛就如针扎了一般,会让人浑身发麻,半天动弹不得。
可这一切阻挡不了我们的快乐。童年生活的快乐多来源于自我的创造,随手拈来的可能就是一种自娱的方式,形式简单,但乐此不疲,比如挤暖。
为了抵挡寒气对周身的侵袭,下课以后站在太阳地里,靠着学校的土墙挤暖,是乡村里师生可以共享的一大快乐。几十个人排成一排,紧靠着墙壁,大家喊“挤啊”,两边的人就共同朝中间发力,中间的人则往两边使劲,你推我搡,嬉笑声穿透凛冽的空气在校园四周荡漾。总有不经挤的,出了队伍后遭受大家的奚落,不过没有关系,这没什么大不了,落败者抬起袖子擦擦鼻涕一扭头又加入到两侧的队伍当中,再一次使出吃奶的劲向中间发起冲锋。也有因挤暖相互不服气而发生争执的,这时候站在一旁大笑的老师就会过来调停,把刚刚燃起的小火苗给掐灭。
挤暖可算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项运动。在这个运动过程中,几乎没有失败者,大家都是最后的赢家。在温暖的阳光下,用力挤一挤,我们就能忘记周身的寒冷,变得暖和起来;用力挤一挤,我们就能忘记了冻疮的疼痛,注意力被悄悄转移。当上课铃声响起,老师振臂一呼,一个个头上冒着热气背上蹭着一层灰的家伙便生龙活虎地冲向教室,带着挤出来的温暖回到冰冷的座位上,去抵御又一轮袭来的寒冷。当周身的热气慢慢散尽,我们又开始在听讲中冷得发抖,于是又急切地期盼着早点下课,好加入新一轮的挤暖运动……
就这样周而复始,贫穷的我们不分性别地挤在一起,亲如兄弟姐妹。挤暖,让我们相互靠近,相互取暖,人与人的心似乎都是透明的,单纯而简单。也正因为这样毫无嫌隙的接触,让我们在经受严寒和贫穷的双重考验时,却能获得精神上愉悦的享受。哪像现在?温室效应让地球变得越来越温暖,科技的发展让地球变成了人类共处的村落,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,心与心更难靠近。依照马斯洛需求理论,我们在这样丰足的物质生活里应该能获得更多的精神需要,但事实上,我们常常在追求中感到迷惘和失落,就比如我们现在,站在突降的寒流中,除了怀念旧日挤暖的美好时光,很难再有那种单纯而简单的快乐。
真想喊住下面那帮打闹的同学,叫声“挤啊”,再来重温一次挤暖的欢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