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根河到室韦、恩河,再由根河到黑山头、满洲里,我们是沿着大写的8字形路线行走。前半个八字圈的外围是额尔古纳河,有中国最大的草原湿地——根河湿地;后半个八字圈住一望无际的牧场和草原,中午我们在黑山头牧场品尝了草原上独有的烤羊腿和野韭菜。
司机小王是根河的汉族人,然而他的媳妇却是道道地地的鄂温克人。鄂温克是人口较少的民族之一,全国只有三万多人。“鄂温克”的汉语意思是“住在大森林里的人”。历史上的鄂温克人一直游猎在外兴安岭和大兴安岭的广大地区。史料记载,距今260年前,鄂温克的祖先曾在勒拿河上游的森林、苔藓地区游猎生存。19世纪40年代,他们游动到黑龙江支流阿玛扎尔河一带,由于沙俄侵略军的抢掠侵扰,他们被迫南移,渡过黑龙江上游额尔古纳河流域。后来他们中一部分人进入森林,走到大兴安岭西侧的呼伦贝尔草原;一部分人进入嫩江平原从事农业生产;另有一部分人则留在莽莽森林。作为鄂温克人,小王一家享受国家给予的每月2000元的补贴政策,他的两个孩子每月能拿到2000元,他们上大学的费用也由国家补贴负担。我们在黑山头牧场遇到一支车队,看样子是项目考察,小王礼貌地靠边停车,让车队先行,鄂温克是懂得感恩的一个民族。
在根河郊区,我们到达最后的鄂温克部落的驯鹿园,看到桦皮屋和堆满白色苔藓的小屋,松鼠在林间蹦跳,小兔在草地寻食,不怕人的驯鹿急着去抢人手中的苔藓。我们也到过丛林鄂温克族人新迁的居所,一排排整齐的木刻楞里摆满商品,社会的变化使鄂温克人从丛林猎手变成了商业小贩,我虽然感叹不已,但也说不出这样的改变有什么不好。桦皮船已渐不见,只有驯鹿还在陪伴那些族人,不觉时光飞逝。
除了鄂温克这奇妙的一支少数民族,逐河而居的多是草原牧民,黑山头和陈巴尔虎旗是路途中我记住的两个草原乡镇。一片接一片的草甸子,遍布水泡子和支流河,养育了牧场人家。七月末雨季到来,草原由浅黄变成深绿,草地上到处都有逐水而居的部落,他们搭建了跑马场、射箭台和红蓝相间的表演帐篷。手抓肉和奶茶的香味正从帐篷里飘出来,吸引了远道而来的游客。在草原深处,那些不起眼的小河边,有时散落孤单的草原人家,七、八、九月是牧场的黄金季节,畜群身肥体壮。旅游热增加了牧民的收入,然而等十月来临,温度骤降,这片中国北部的牧场陷入冰天雪地之中,很多牧民会搬迁,也有牧民仍在雪没有吹落的背风坡上放牧。牧场被铁丝网网住了,我们来时牧区正是收割的旺季,牧草被圈成褙子大小堆放在田野里。等大雪来临,牧民抖落草垛上的雪花,打开草垛,经历过阳光的牧草得以让畜群顺利地度过冬天。
我们经过的陈尔虎旗草原,地势平坦,额尔古纳河紧挨着草原流淌,所经之处,水草成片生长。公路沿线竖立铅灰色的水泥杆和铁丝网搭建的边境线。巨大的云朵轻轻擦着草原的身体,连绵绿意统领这块刚刚被雨水浇灌的大地。七月连天的干旱没有对草原造成伤害,等雨水一来,一切复原、新生。鸟在鸣叫,昆虫在私语,人们在忙碌。从一个草甸到另一个草甸,羊群像白云一样滚动。车经之处,我们看到伸长脖子的灰颧,等我们停车靠近,它们便腾地飞走了。草原上有许多奇异的鸟儿,抬头望向天空,只见一队排成人字形的大雁,一只盘旋在水谷的草原鹰正飞越蓝空。
有河的地方就有逐河而居的牧民,就有散落的蒙古包,就有群马和牛羊。牧人骑着马或摩托车在草地飞奔,一群绵羊经过河谷,然而无人看管,看管它们的是一个灰黑的牧羊狗。它围着我们转了一圈,并没有攻击或是吠叫。
在海拉尔民族博物馆,我们了解到草原部落的生活习性。作为游牧民族,他们在一次次迁徙中完成自己的壮大和衰微。成吉思汗和他的弟弟拉撒尔是草原牧民心目中的英雄,他们的母亲诃额伦非常伟大。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成长,离不开母亲诃额伦的哺养。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把阿秃儿去世后,诃额仑和她幼小的孩子们被离弃,是诃额伦跨上马背,举起缨枪,追回离散的部众;铁木真与同父异母弟弟发生争执,是她以折箭训子的古训教育他们兄弟要团结;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高原的第一场战役,是她作为第一翼,冲在最前面;成吉思汗听信谗言,认为弟弟合撒尔反对自己,图谋策反,准备严加处置,是她袒胸露乳,严加斥责,使兄弟两人和好如初。这是一个如草原一样胸怀宽广的母亲。
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,人们遵循那些自然的规律,安恬于自己所拥有的和所得到的。额尔古纳河指引着我们前行,到达阿赉贝尔、满洲里,到达神圣而威严的国门。我希望草原永远保持纯净的自然生态,不被蜂拥而至的外客改变,像英雄的母亲诃额伦一样,有着宽阔美好的心怀。